jerrycml

你喜歡呼吸嗎？
你喜歡怎麼樣呼吸？


我有用嘴巴呼吸的壞習慣。這其實是種逃避的方式，用嘴巴呼吸，可以不讓人聞到味道：騎車的時候，前面的車輛排出的廢氣，很難聞，既然不想聞到，那就先憋氣，憋不住了，趕快用嘴巴換一大口氣；進入廁所的時候，通常廁所都是充滿難聞的氣味的，這時候用嘴巴呼吸，就不會聞到難聞的廁所味；有不愛吃的菜，或是菜的氣味自己不喜歡，那就閉氣吃下去吧，若是嘴裡還有餘味，這時候就用嘴巴呼吸，就不會品嚐到這菜的味道了；甚至，生活在這個充滿骯髒空氣的城市，偶爾捏捏鼻子、摳摳鼻孔，就聞到自己鼻子裡面的臭味，這時候，趕快把鼻子裡的氣吐一吐噴一噴，改用嘴巴呼吸，就不用聞到自己鼻子裡面的異味了。

雖然沒有聞到這些味道，但是其實還是把這些味道吞下肚，只是自己有沒有感覺到的差別而已。這習慣的好處就是，不用去忍受那些味道，而壞處就是，它也可能讓人忘記了，其實用鼻子呼吸比較健康，比較能增加自己的感受度，也比較真實。

我有運動的習慣，卻沒有好好呼吸的習慣。大約從一個月前膝蓋磨破之後，我就沒有運動了，一直到最近，膝蓋好了，但是朋友也剛好沒空一起打球，我就在家自己舉舉啞鈴。運動的時候，該怎麼呼吸？該用鼻子呼吸才對，用鼻子呼吸，才能增加肺活量，才能有鍛鍊的功效。今晚我練了兩首歌的長度，舉上舉下，左右伸展，前俯後仰，從比較溫和的動作，到比較危險的動作，我的呼吸漸漸深沈，胸口開始悶了起來。

到了洗澡的時候，胸悶加上熱氣讓我感覺喘不過氣來，到了受不了的時候，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猛然發現，我聞到了一些味道：洗髮精的味道、沐浴乳的味道、浴室的味道。才發現平日、甚至打球回家之後，我還是沒有大口地呼吸，我還是沒有用鼻子呼吸，不然我怎麼會有種「今晚的味道好像是我第一次聞到」的感覺呢？我很驚訝，也沮喪了起來，但一方面，我也很興奮。驚訝原來放鬆地大口呼吸是這麼令人感到新鮮的事情；沮喪我做了這麼多運動，卻一直沒有明白自己的壞習慣可能並沒有讓自己更健康；也興奮自己終於明白了即使有需要去逃避一些味道，但是也不能放棄所有可能的美好體驗。

我再放心地吸了幾口氣，再度跟浴室交換著香氣，我彷彿連自身的味道都聞到了。洗好澡後，我低下身子就能聞到貓咪身上的香味、抬頭就發現了我房間特有的氣味，整個味覺像是封閉已久後又被打開來一樣。

在我開始放心呼吸的時候，我也想起了我是怎麼在每天早晨就提醒自己關閉味覺--因為每天早上起床時，廁所總是比較悶，也比較有廁所的味道，於是我在起床後，即使有先噴芳香劑了，還是會提醒自己，不要去聞到那些讓自己不喜歡的味道。

同時，我也想起不能呼吸、呼吸困難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在部隊服役時，預官的訓練有一關是進毒氣室體驗催淚瓦斯的威力。原本戴著防毒面具的我，只覺得脖子有點刺痛，怎知道取下面具之後，馬上呼吸困難，眼淚、鼻涕、口水直流，完全無法克制，完全沒有吸入空氣的感覺，一開始憋氣的人，憋不住的時候反而越用力吸，毒氣的反應就越嚴重。在毒氣室門打開的同時，幾個人失控般往外衝，藉由風力拂去身上殘留的毒氣粒子。而其實取下面罩後暴露在毒氣下的時間，也不過十秒鐘左右而已。而且那還只是威力很低的一種催淚瓦斯。我當時就有「可以呼吸真是美好的一件事」的感想，如今我又想起了那份感覺，又再自我體驗了一次。生活中當然少有機會遇到毒氣、催淚瓦斯，但是那種「失去呼吸能力的有意識狀態」，真是我遇過的極大的折磨。

張雨生有一首歌「我呼吸，我感覺，我存在」，一開始的歌詞是這樣寫的：「我呼吸我感覺我存在，我歡喜我悲哀我有情有愛」。好好地呼吸可以增加一個人的感受度，因為味覺的體驗是一種很直接的刺激，把它關閉了，雖然可能是基於自我保護的心態，但是也失去了許多與外界聯繫的方式和機會。然而，生活中確實有許多理由讓我們不能放心呼吸，使我們可能自發性地選擇喪失這種感官能力。這是與現實妥協的無奈。我們做人的悲哀，已經到了連呼吸都不能隨意的程度--至少我發現我本身有這樣的傾向。

我想要好好享受高品質的呼吸，我相信這樣會讓人活得更舒服，更快樂。

我想要大口大口地，或是「大鼻子大鼻子」地呼吸，並且聞到好味道。

我要好好活著，就要好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