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襯衫物語－jerrycml

我真的相信，這件襯衫充滿著愛與關心。

（話說在前，我喜歡維持我跟朋友之間的隱私，所以我很少談論這方面的
事情，若要我在幾年前就這麼一派輕鬆地談論這些事情，是幾乎不可能，
我也確定未曾發生過這樣的事...）

多年以來，我在每個階段都有難忘的朋友，這些難忘的朋友也一直存在於
我的生活中，不曾離去。即使多年之後，大家在各自的生活環境中忙碌，
但久久見面一次，那感覺還是依然熟悉而親近。

這件綠襯衫的故事，要從大學時代講起。我的大學生活可以說是平淡無奇，
也能說是曲折離奇。

平淡無奇的是，在多年後的今天，我總很難去回想起那個時代的我在某段
時間內在做些什麼，發生了些什麼，上過些什麼課，彷彿那幾年在學業上
在生活上，我留下的是一場空白一般。

而曲折離奇的是，我最有印象的，都是跟朋友相處的內容與事件，都是一
些情感面的奇遇與記憶。

我的最好的朋友們，都是轉系生，我們無話不談，也互相鼓勵。他們最輝
煌的成果是激勵了我參加那場至今仍深深影響我的日文演講比賽。

而還有另一位影響我很深的朋友，是一位大我幾屆的學姐。

大一開學沒多久我們就認識了，因為我們是同一家的學姐弟，通常開學那
期間都會有家族的學長姐安排跟學弟妹聚餐。她有個特別的名字，讓人聽
一次就不會忘記，而我因為名字很普通，所以一定要有特別的自我介紹才
行。

『我是陳俊銘，請你們記得我，因為我一定會記得你們。』我還記得在那
頓晚餐當中我說了這句日後想起來會噴飯的話，因為針對我的名字，我真
的想不出什麼強而有力又能加分的好自我介紹。但我之後很驚訝地得知，
原來她一直記得我說的這句話。

因為學姐在我們大一課上有重修的需要，因此我『偶爾』可以在課堂上看
到她的身影。（既然是『偶爾』，就可以知道為何她需要重修了）我們也
因此偶有機會交談。她是個溫柔而有氣質的女生（至少一開始時是這樣子
的），和她講話會令我覺得很舒服，我相信在她身邊的朋友中並不只我一
個人這樣覺得。

她的大方與體貼也令我印象深刻。那時我常自己走在上山的路上，在那段
路上我經常做著一些無謂的思考，比如說：『會不會有人突然從背後叫住
我』之類的。而世事就有這般的巧合，某天跟在我身後一路上山的轎車，
車內的駕駛就是我的學姐。

『我從你走路的樣子認出你來的。』在車內的她這樣地跟我說著她的發現，
而我也沒想過我會這麼乾脆地接受她的好意，讓她送我上山。

走路的樣子啊，是怎樣細膩的思維，讓人去注意另一個人走路的姿態呢？
而尤其是當這個被觀察的人，真的有在注意自己走路的姿態的時候，這種
令人驚奇的『被發現』，又是多麼令人興奮呢！

學姐總是不吝於與我分享她在我身上或她自己身上的發現或事件，在這其
中我也不知不覺地跟她分享了很多我的故事。

學姐的興趣是心理學，從剛認識她開始就看到她會翻閱相關的書籍，也知道
了她的夢想就是做跟心理學相關的工作。雖然知道她有在鑽研心理學，卻未
曾因此讓我增加對她的防備，因為她的真誠與親切總是讓我無法自私地築起
隔絕的城牆。與人溝通彷彿是她的天命。

我跟她談論過很多很多話題，比如感情觀、各種價值觀，比如我的父親與母
親、我的姐姐、朋友們。好幾次我幾乎要對她說出我心底最深的秘密（說是
『幾乎』，表示我未曾真正說出口過）。

在每次的談話之後，不論是在店裡、在車上、在長凳上，學姐會伸出她的手
與我握手，久了之後我也產生了默契，在一段令彼此都愉快的對談之後，我
們會互相握手致謝，感謝對方與自己分享的一切，不論好壞、好不好受。

『有時候，

我們需要一陣大風，

把一切好的不好的，通通吹走。

然後，我們抬頭看見乾淨的星空，

帶著希望從零開始從頭走過。』

這是在她不愉快的時候，我給她的安慰字句。

『抱歉沒辦法好好跟你聊完，關於無法入睡，也許是還有一些感覺需要被觸
碰和理清吧！有許多心難以安穩的原因，未必是我們當下可以懂得，我會為
你祈禱。』

這是當我渾沌而失眠的當下，她給我的安撫。我也曾收到過她為我的祈禱，
讓我有更多的力量，與更多的平靜。

在這些日子以來，我們雖然一年見面的機會平均兩次（因為她是大忙人），
但每次見面我們都有許多故事與心情與對方分享，而所有分享也都一直讓我
覺得我們是彼此生命的一部分。

最近的一次碰面，她還興致高昂地陪我一起去看北美館的模型特展，在那邊
讓我當了一下午滔滔不絕的解說員，雖然心底有點不好意思，但是那感覺真
的很棒，因為她也真正展現出她的興趣，讓我能很安心地與她分享。

這兩年來她已經朝著自己的目標跨了一大步，最近也正式邁入了她夢想的鏡
界，在自己的感情、生活上也越來越穩定而理想，身為她天字第一號學弟與
好友的我，真的很為她感到高興！

而這件綠襯衫，印象中是大三升大四那年暑假，我生日時她送給我的。那
時候她說，她覺得我比較適合亮一點的顏色，她希望我的個性可以跟這件
襯衫一樣，既明亮又特別。

我不知道我的個性現在的顏色如何，但我每次看到這件襯衫就想起她的這
番話，一直提醒著我不要太過陰暗。

雖然這件襯衫的意義一直都在，我也一直好好地收藏著它，但實際穿上它
的機會倒是很少，畢竟這麼特別的顏色，適合穿的場合還真的不多。而我
也知道穿上它時可能會招引來的側目，但是我不管，當我真的決定要穿上
它的時候，我想到的就只是它的意義，而不是我該怎麼搭配。

我真的相信，這件襯衫代表著愛與關心，也真的認為，我不必在意別人怎
麼看待穿上這件衣服的我。我只覺得有點可惜，那些在我穿著這件衣服時
忍不住噗嗤地笑出來或在心底暗笑的人，不懂這件衣服背後的故事。

也或許可以說，他們的生命中沒有這樣的故事。